0 引言

城市工业遗产是城市记忆和工业文化的重要载体,反映着工业时期的时代精神与蓬勃发展。随着城市不断更新以及城市产业转型升级,工业重心转移,大量曾经热闹的老工业区被遗留在城市中,但它们作为人类文化的一部分,承载的历史文化信息不会随着建筑服务寿命的结束而终结[1]。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是交通运输业中的重要部分,仓储物流作为过去商贸交流与生产中必不可少的中间环节,与城市商贸发展之间具有密切关系。但在城市更新背景下,旧仓储物流空间面临空间布局与城市发展矛盾、空间利用结构失衡等问题,逐步失去其原有职能,纷纷遭到废弃。虽然城市对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原有部分生产、仓储功能的需求停止了,但其承载的仓储物流文化却一直存在,因此,本文对旧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再生方法的研究不仅能再生场所物质功能、激活空间活力,还具有延续场所记忆和传承历史文脉的意义。

1 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概述

1.1 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概念

工业建筑遗产作为工业遗产的一部分,包括厂房建筑物、工厂车间、设备、冶炼场地、仓库及工艺流程等[2],其研究虽然更强调工业遗产的“建筑”属性,但也包括工业基础设施遗存、工业生产生活等非物质遗产[3]。从工业类型上看,工业建筑遗产主要分为手工业、轻工业、地方基础工业、重工业、交通运输和军事战争类建筑遗产六种类型[4],其中铁路遗产、航运遗产、仓储类、桥梁建筑等都属于交通运输类建筑遗产范畴。仓储是通过仓库对物品进行贮存、保管等相关储存活动的统称[5],本文所研究的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指原集合仓储、货运和物流功能的物质与非物质工业文化遗存的总和。

1.2 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分类

仓储空间的产生、发展与工业时期城市商贸活动密不可分、依存共生。因此,按工业贸易物流活动类型与其仓储空间需求分类,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主要分为三大类:以转口贸易、交通运输、货物集散活动为主的转运类仓储;按照货物属性加以标准区别的专业类仓储;以满足资本与货物周转协调运转的商行类仓储[5]。长期以来,在多种仓储物流空间协同作用下,城市生产和贸易活动得以持续繁荣。

2 旧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改造的意义

2.1 城市更新背景下旧仓储物流空间面临的问题

2.1.1 空间布局与城市发展矛盾

城市急速发展的脚步下,城市转型发展要求与日益变化的周边居民需求之间存在一定的矛盾。旧仓储物流工业片区多依靠物流货运设施及相关活动进行良性运转,往往占据城市核心地带,其周边现多为居民或商业区,因此,物流运输功能与城市生活功能产生冲突,客货流线交叉严重,给城市发展带来巨大不便。如工业时代为仓储物流企业量身定做的“入厂进户”铁路货运网线,如今成为切割城市空间的阻碍(图1)。

图1 切割城市的铁路遗存 

2.1.2 空间利用结构失衡

旧仓储物流工业片区大多以仓储和运输功能为主,传统货运站场的货场空间大,建筑面积小,难以高效利用土地以带来较强的经济效益(图2);传统货运仓库往往自动化程度低、配套不足,随着运输结构及运输方式的转变,难以满足新型物流企业对仓储空间的一体化需求[6],因此,旧仓储物流空间亟需转型以获得新生。

图2 传统货运站场空间   

2.1.3 空间遗产价值认识不充分

旧仓储物流工业片区在投入使用过程中,为满足更高的仓储效率,常基于原有建筑进行临时搭建,加建对原有建筑工业特色和遗产价值造成了一定的破坏,使得建筑功能分散且肌理零碎。还有一些已失去原有功能的仓储物流工业遗存也因其空间遗产价值没有得到充分认知,呈现出工业时代过后的萧条景象。

2.2 旧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改造的意义

在现有的城市工业遗产保护体系中,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在保护进程中常被作为一种“无意识纪念物”而受到忽视[7],大量规模巨大、特色鲜明的工业仓储片区未在城市更新中得到适宜保护与利用,基于对该类型工业遗产价值全面认知的改造有利于指导城市环境更新;其次,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是最接近民用建筑的工业遗产类型[5],仓储空间具有较为稳定的空间结构体系和开敞的空间尺度,在空间转型与再利用上具有很大的潜在价值;再次,虽然城市对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原有部分生产、仓储功能的需求停止了,但仓储空间之于工业贸易交流行为的重要意义从未停止,旧仓储物流空间与文化的留存、再现,就是对过往物流运输活动及城市集体记忆的延续。

3 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的构成解析

仓储物流类工业遗产是一个复合的系统,物流贸易活动类型和仓储需求的综合作用下产生了多样的仓储空间类型。参照建筑与人工环境景观的尺度层级结构划分方式,工业遗产可划分单体设施、工业厂区、工业区、工业区域4个尺度层级[8]。基于仓储物流类工业遗产各类空间鲜明的功能性特征,本文从单体设施层级对其进行分类,主要包括仓储建筑、构筑物、交通运输设施、绿化及其他工业景观等。

3.1 仓储建筑

随着工业文明发展,仓储建筑成为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中最为珍贵的部分,主要包括以仓库等为代表的生产型建筑和以办公、宿舍为代表的辅助型建筑。空间功能性大于纪念性是仓储建筑独有的价值,因此,失去原有使用功能的仓储建筑基于其自身空间、结构的优势,经过适宜性改造,仍然能满足城市当前多种活动的空间需求。

3.2 构筑物

工业构筑物通常是指为工业生产服务的建筑实体或者附属建筑设施,但人们不直接在其内部进行生产活动[9]。仓储物流类工业构筑物包括具有生产或仓储性质的工业设施和辅助类设备构架等,如水塔、筒仓、煤气储罐、料仓、工业管道、栈桥等,目前,对其改造方式大多还停留在工业景观层面上,空间和功能的再生方面还应进行更深入探索。

3.3 交通运输设施

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往往伴随交通运输业的兴起而兴起,基于水运、陆运、水路联运等不同运输方式,码头、铁路和月台等交通运输设施及空间随之产生。其中铁路运输设施因具有高效的运输能力而在过往工业生产生活中发挥重大作用,现有仓储货运铁路线路虽然大多失去了运输功能,但铁轨的线性特征、路线多样性使其呈现出特有空间魅力,可保留改造成延续的工业景观带。

3.4 绿化及其他工业景观

片区内的多样工业景观如废弃工业设备、构件、材料和一些工业老旧痕迹等,是工业时代生产生活变迁的见证,保留着人们工作生活中共有的情感记忆,将其保留或改造成景观节点,可用于再现过往的工业生产生活场景。

4 旧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的再利用方法

旧工业建筑遗产的保护与再利用涉及功能、空间、结构、造型、设备等诸多因素[10]。基于对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构成元素特征及价值的认知,结合对国内外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改造案例的分析,从“功能适应”“空间再生”“文脉延续”三个层面探讨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的再利用方法。

4.1 功能适应

在旧工业建筑遗产再利用过程中进行准确的功能定位是改造的关键,关系到工业遗产再利用的成功与否。工业遗产再利用的功能定位受到从宏观、中观到微观多层级因素的综合影响。基于城市环境背景和遗产本身特性对功能定位的影响,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的再生模式包括办公、创意产业、文化、商业、综合类空间等。

宏观层面上看,旧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的再利用应结合城市未来发展定位,从城市产业导向和城市规划限制出发,使功能定位适应城市基础条件及优势。如广州T·T·T创意园基于珠三角“世界工厂”的区域创意发展定位,将原广州纺织机械厂改造成创意产业园,区域产业和功能定位完美结合;杭州运河西废旧仓库的改造再利用结合区域特有的手工制刀剪、制伞技艺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功能定位为专题化博物馆,成功实现了文化保护、展示和提升。

中观层面上看,工业遗产的区位条件具有空间异质性,城市核心区、边缘区、郊区在再利用整体特点及功能定位上都存在差异[11]。考虑城市未来发展的必备条件,墨西哥城Milán44号原有旧四层汽车零件仓储空间再生为城市市场(图3),成为城市空间的延展。除了区位条件,城市公众对工业遗产再利用的意见和认可程度也是影响功能定位的因素之一。

图3 墨西哥城Milán44号改造 

微观层面上主要是针对旧工业仓储空间进行功能更新与再利用,基于空间结构、尺度、价值等不同特征,空间更新后可容纳的属性也不同。例如,葡萄牙科英布拉一座工业仓库具有大尺度、内向封闭的空间特质,将其改造设计为艺术展厅;早期以居住、储藏功能为主的汉口日清汽船仓库更新为商住混用空间。

4.2 空间再生

工业遗产的空间再生设计是一种整体性再利用,不仅仅考虑对旧工业建筑物质空间环境的功能延续,还强调对城市历史、文脉的尊重及整个片区环境的更新。通过案例研究总结,将旧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的空间再生方法概括为内部空间重构、内部空间原构、空间外向拓展三种。

4.2.1 内部空间原构

这种空间再生途径适用工业遗产价值评估下具有较高历史文化价值的仓储遗存,主要采用保护性改造方式,基本保持其工业风貌及空间形态,通过适当维修加固和功能更新来延续其生命力。如成都二仙桥华西物流片区四连坡库房的改造中,采用木桁架结构及外部形态整体保留的方式,将库房再生为与其空间尺度、形态相适应的仓储工业文化展示空间(图4)。

图4 二仙桥华西物流片区四连坡库房改造   

4.2.2 内部空间重构

内部空间重构是指基本保留建筑外围护结构,通过水平拆分、垂直拆分、内向生长等方式调整内部空间格局,以适应相应的活动需求。

1)水平拆分:指根据空间功能需求,采用隔墙、家具等对空间予以水平分隔,或拆除原有内墙以形成开敞大空间的再生模式,适用于空间尺度大、单层或层数较少的仓库建筑。APPAREIL在巴塞罗那波里诺地区的新办公空间由典型的大空间仓库改造而来,通过可拆卸墙体的空间水平划分创造出多元灵活的场所。

2)垂直拆分:在垂直界面上增加或拆除部分承重结构,具有提高空间利用率和丰富空间层次感的作用,此模式适用于层高较高的旧仓库建筑。仓储建筑再利用为办公、住宅等功能性较强的空间时多采用该模式。

3)内向生长:即通过空间植入在建筑内部塑造出新的空间,基于新、旧空间的共生关系,可以营造出变化、多维、多尺度的空间体验。如北京竞园22号旧棉麻仓库改造采用了空间内向生长模式,在内部植入了钢结构夹层,建立了全新的办公空间秩序(图5);荷兰奶酪仓库公寓改造项目中,建筑师在仓库中央打造宽阔中庭,展示出开放共享的空间形象(图6)。

图5 北京竞园22号办公空间 

4.2.3 空间外向生长

在旧仓储建筑结构基础上适当加建或改建以扩展空间尺度、构建各部分间的联系和过渡,适应现有结构和功能需求。基于仓储空间价值特性和空间结构类型的差异,空间外向延拓从方向上总结为横向、纵向两种方式。例如上海新华码头871-872号仓库更新项目,建筑体量向外扩建,首层内退设计形成退让城市的骑楼空间;英国伦敦旧卸煤仓库建筑改造的购物中心,通过在两座旧仓库之间加建屋顶空间、架空廊道的方式,构建出新旧空间结合的连续性与独特美感(图7)。

图6 奶酪仓库公寓中庭空间   

图7 Coal Drops Yard购物中心   

4.3 文脉延续

4.3.1 总体空间格局“整体性”保留

旧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在城市历史积淀中形成了特有的仓储物流空间格局和工业风貌[7],空间格局“整体性”保留是延续城市历史工业文化的一种途径,适用于对工业仓储片区的改造。长沙市火车南站外贸仓库片区总体布局以一段弧形铁轨及其沿线月台为主轴,仓储建筑顺铁轨、月台向沿线及片区内其他区域展开,改造时保留片区原有基本空间结构,最大限度的尊重场地在城市历史积淀中形成的空间形态;谢菲尔德皇家维多利亚码头区的适应性改造中也采用了该模式,完整、原真地保留了码头区的历史肌理与场所环境。

4.3.2 仓储物流情景整合再现

充分挖掘和利用片区内具有工业遗存见证的要素特征与文化特色,并基于工业特色进行再现,对强化区域情感、历史价值,延续工业历史记忆具有重要意义[9]。仓储建筑和交通设施作为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价值体现的核心部分,是再现仓储物流场景和建设工业特色文化的重要元素。

曾经为物流企业量身定做的“入厂进户”铁路货运网线,如今成了切割城市空间的阻碍,但网状分布的货运铁路及仓储货场却总能唤起人们对过往工业运输场景的记忆。以成都市二仙桥华西物流片区改造方案为例,改造中将仓储物流空间与文化的再现作为工业场景延续的主要方式,基于对仓储建筑和货运铁路关系的探索,对月台与铁路、月台与货运之间的空间关系,铁路与仓储建筑之间的组合方式进行提炼(图8、图9),通过象征性手法在空间界面上营造出抽象的多样“铁路-月台”空间,将多种“物流运输方式”融合在片区空间结构、建筑功能与景观环境的设计中。

图8 铁路到达仓储建筑方式提炼图示   

图9 月台形式提炼图示   

4.3.3 旧工业遗迹的景观再生

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的景观再塑一般结合仓储物流建筑、交通运输设施和废弃工业痕迹进行综合性再利用。基于仓储与城市物流商贸活动的依存关系,形成了码头、铁路和月台等仓储物流类工业遗产特有的工业语言,它们可以作为场所的非传统景观,延续片区景观记忆的同时,催生出新的城市场所精神。

在成都市二仙桥华西物流片区中,铁路线路是场地现存的重要工业遗迹,承载着主要的工业记忆,反映出极高的艺术、历史和情感价值,其景观重塑途径主要有三种:1)原状保留。一并保留片区内的现存状况较好的弧形铁轨及包括周边环境,作为过去与现在的展示;2)作为地面景观。基于片区内的保留铁轨,追溯铁路原始与现状肌理形式,将其机理简化提取,利用景观铺装材料将新铁路肌理整合至场地内,延续场地的铁路历史文脉;3)营造景观节点。新、旧铁路多样组合,形成北侧入口轨迹广场、场地内多样“月台-铁路”空间等景观节点(图10)。

除此之外,在很多改造案例中,还重视对原有工业构筑物遗存的识别,将废弃旧工业痕迹,即一些工业“废弃物”,如废弃工业设备、构件、材料和工业老旧痕迹等作为景观元素,保留或改造成景观节点,以再现过往的工业生产生活氛围。

图1 0 二仙桥华西物流片区改造鸟瞰 

5 结束语

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是工业遗产中的重要类别,其主要包括的仓储建筑和交通运输设施具有鲜明的工业特色,本文基于对该类型工业建筑遗产特征及构成元素的探究,阐述了其再利用的意义,并从“功能适应”“空间再生”“文脉延续”三个层面分别探讨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的再生方法。如果没有这些仓储物流建筑,我们很难想象老工业运输与物流历史发展的纵深,在仓储物流类工业建筑遗产的保护与再利用中,首先应基于多层级因素的综合考虑进行准确的功能定位;其次根据其价值现状和空间结构类型的差异性,选择不同的空间再生方式;文脉传承方面,应重视对典型仓储物流工业要素特色的挖掘,通过文化要素的再现延续片区特有的工业建筑遗产价值。工业建筑遗产蕴含了城市经济、文化、技术、历史等多层次的内容,其承载的记忆连接着过去、现在和未来,重塑旧工业建筑遗址的价值不但追溯了历史的工业记忆,也使失落空间重新焕发活力。